故乡,既是山人求知的地方,也是山人求职的地方,也是山人求爱的地方,又是山人尚未进入仕途就饱尝仕途虎狼之险的地方,还是山人南下云南出发的地方。青年时代突然离去,未了情却仍在故乡。因此,1978年离开故乡,13年后,从1991年开始回故乡,至2012年已回去12次。这12次故乡行既是环境切换,又是专门的情感交流,鉴于它情之切切,故设本专栏。
5.京剧传韵远政弟
刘远政,是九中二级一班的同学,后来一直在教育战线工作,中学高级教师,官至母校九中的副校长。退休后,担任宁津京剧票社社长角色。
记得在初中时,远政曾在山人的日记本上留言:“你是一棵倔强而脆弱小树,你根底浅少扶持,你经不住那狂风暴雨……。”他对山人表示了莫大的同情。后来山人在南国思故乡、念母校、回忆《毕业歌》,托juan妹查找《毕业歌》曲词,她找到在九中任教的远政。远政当即手抄《毕业歌》曲词,由juan妹邮寄与山人。
歌词是:
阳光照耀着平原和山岗,
歌声飞扬在祖国的大地上。
田野的麦穗向我们招手,
工厂的汽笛为我们欢唱。
我们生活在幸福的关怀中,
永远不辜负祖国的希望。
我们象一群白色的鸽子,
我们有一双坚强的翅膀。
假如祖国需要我们奔向哪里,
我们就张开翅膀向那里飞翔!
亲爱的校长亲爱的老师,
感谢你们辛勤的培养。
母校的荣誉我们一定保持,
你们的话语我们牢记心上。
我们生活在幸福的关怀中,
永远不辜负你们的希望。
我们象一群白色的鸽子,
我们有一双坚强的翅膀。
假如祖国需要我们奔向哪里,
我们就张开翅膀向那里飞翔!
记得当年同学们是哭着唱的。这不仅是因为歌词感人,那即将分手的依依惜别之情境更是催人泪下的原因。
在2007年5月,荣成九中二级二班同窗45年后于母校附近的桃园居大酒店全聚德。分布在山东全省各地的同窗以及远在云南的山人欢聚一堂,有人就拿出《毕业歌》,大家一起哼唱,情之所至,境之所现,有人悄然落泪。
这次清明节山人回来,远政有书法赠于山人。
学友聚首感言
春光明媚三月天,
学友聚首喜空前,
闻声犹忆同窗貌,
见面方知鬓发斑,
人生坎坷梦寐逝,
岁月峥嵘苦乐添,
夕阳余晖红胜火,
牵手共度期颐年。
(远政于己丑季春作,壬辰季春书)
过去曾:无论走到哪里,只要听到《国际歌》,就可以找到自己的同志;现在是:哪里有京胡的声音,那里就可以找到票友。我们够不上是票友,确是京剧爱好者。做着“专业者不应该唱错,业余者唱错了可爱”的自我安慰,本着“娱乐第一”的宗旨,这次山人邀请宁津票社乐队全体成员及部分演唱者,一起“过把瘾”,为主是满足山人的过瘾,包括用家乡话说开场白的那种过瘾劲儿。
4月27日上午,山人与乐队成员、演唱者,聚首在宁津街道办事处的老干活动室。
乐队共7人,他们是:
王Zh雁——司鼓,总指挥。东山公社吉屯人。山人少小的时候,常跟着大人上吉屯听戏,戏是京戏。
张Sh俊——京胡,顾问,山人少小时崇拜的姥姥所在的洼里村京剧团的操琴者。所以称呼张老师。
刘远政——京胡,组长,兼京剧编词作曲。另擅长书法。关于九中同学的情况,刚才上面有介绍。
王H英——京二胡,兼中阮。外地人。本次活动兼摄影师。
张D新——京二胡。洼里村,摆辈分我叫他小舅。本次活动兼录象师。
苏Sh军——月琴,导演。山人九中二级二班的同学,记得在学校时他就是一个文娱活跃分子。
张Y秀——三弦。顾问。老生、花脸行当。洼里村,摆辈分叫小舅。
演唱者有:
张允粹——青衣行当。九中一级同学。记得1958年,她在全公社大会上清唱京剧,会场阵阵掌声。记得山人第一次故乡行,拜访她,见她十多年来境况基本依旧。她有一句名言:“我人好命苦。”而山人见到得志的同学,他们则多说:“我是凭本事!”“人好命苦”确是允粹老同学的写照。“命运”是存在的。设想,如果,如果在1958年,她在县上京剧团的舞台上演出,……后来在得志同学的帮助下,确定了合同教师身份,现在退休了,吃着旱涝保收的退休金,比上不足,比下有余。
汤W增——老生行当。九中一级同学汤Sh莲(已故)的弟弟。那时汤Sh莲很同情山人,大家一起在1959年那艰苦的岁月里读书。所以,见弟如见姐,因姐一步拉近与W增的距离。W增上过中央电视台11频道“过把瘾”节目。
此外,还有从外地迁居宁津的两位京剧爱好者,一个是青衣,一个是老旦。山人分别与他们对唱。
请欣赏一组照片及音频、视频《故乡的京韵琴情》。
京剧是国粹。可吕剧是地方戏,省粹,更有乡土味儿呀!山人在1978~1991年期间有一首《思乡吟》,其中有一诗句:“梦乡梦出单思病,常哼吕剧稳心浪。”当年宁津有三位“音乐大师”,所以山人每次回来也必去找当年的那两位“大师”卢Zh清、卢Sh丛,——不好意思,那第三位“大师”是山人。
卢Zh清是打鼓老,兼拉京胡和板胡,也是后来的导演,卢Sh丛拉坠琴,山人拉二胡和大提胡。现在不可思议、不敢相信当初山人和卢Zh清竟然把京剧剧本《红灯记》改成吕剧并演出。卢Sh丛乐理不行,但耳音很准,在青春年少时,他说:“我的头一压在枕头上,发出的那声音就是音乐。”——真是一头的文艺细胞哇!现在想起来,其实当初演出时台下的掌声主要是送给坠琴的。小分头油亮儿的,他眯缝着眼睛,脑袋根据曲子旋律的跌宕而不同幅度地摇晃。——他陶醉得忘我了。
也有人不服气或不理解。比如当时宁津大队干部之一BQW,他亲自来“指导”我们的演出,看见我们在忙于对弦没人搭理他,就说:“赶快点!台下观众等着你们哪。你们先随便对对,到时候好好拉不就行了吗?”演出期间,他跑到台下在后面的观众堆里,没话找话说:“咳,我就纳闷了,你们看看乐队这些人,都是有问题的人!真怪,怎么聪明人总是有问题?”
这是从艺术方面评价或介绍的。而从政治方面说,那可就惨了,因为我们都有“问题”:卢Zh清是“石迪晚反动集团”团长,卢Sh丛是“落后分子”,山人是“高草”(现在叫“愤青”)。
“石”是蒋介石,“迪”是肯尼迪,“晚”是李承晚。这是当时国际的3个领袖人物。所谓“石迪晚团”,是当时一群农村青年在大跃进下单调、繁重、长时间的体力劳动期间里,少年狂、不怕虎、开玩笑地编造出来的一个“天方夜谭”,以寻找乐趣和开心。没想到成了“紧箍咒”和“五行山”,把卢Zh清一拨人打入人间地狱。直到文化大革命结束的全面平反昭雪时,身遭厄运的他才获得“解放”,继而当上村委会干部,进而实现“翻身”。咳,原本想改革开放他一定会在文艺方面有所造就,即使不是专业的。可故乡行一看,他原来的那把京二胡弓子的马尾剩下不几根儿,早就好增添了,可他在忙于村里的工作和自己的生活哇。山人遗憾,但也不好说什么。“你倒是机会好,你倒是退休金拿着,是不是?”(潜台词)——谈不上切磋,但拉拉唱唱开心一晚也是很好的。
咳,记得山人欠卢Zh清的一笔情分还没有举行个正式仪式偿还呢。几次找机会终未遂愿。有一次,山人邀请诸多“生前好友”聚餐,连他的那个她(也是山人的“生前好友”)都来了,但他因工作忙,抽不开身,没能赴宴。离开故乡后的这些年来,山人与他们中间出现断层。后来估摸,是不是来人很多,中有“朋友的朋友不一定是朋友”,因此推托不来?这反倒使得山人老挂记在心,不能抹去。想到此,准备若再有一次故乡行,山人拟邀请卢Zh清及其爱人(当年那个“李奶奶”和“沙奶奶”),三人小酌,以酒辞的形式、罚酒的行为,把40多年的心结来做个偿还、清结。
说到“没有举行个正式仪式偿还他”,这说明非正式的还是偿还了,比如在第一次故乡行和卢Zh清在一起聊天的时候其中提起当年的批判之事,山人在教师一拨人的聚会上也“宣布”了此事。
在教师聚会的席间,有人告诉山人说当年“石迪晚反动集团”的事件也平反了。山人借着酒劲儿,讲述了当年的故事,说:卢Zh清他们的恋爱是山人偷偷给扯的线,在他们结婚的时候,又是山人带领的人去批判,并且在批判之前还暗地去告诉他们俩在哪天要进行批判。有位老师说:“那当时你扯线的事情若暴露,岂不也受牵连?”又有位老师说:“怪不得你反过来又公开批判,是以此掩饰自己求得安全吧?”山人不好意思地说:“现在怎么说都安全了,所以坦白交代。”——要切换场景,转头再说卢Sh丛。
四清运动结束后,济南军区前卫文工团来人专门点名要招收卢Sh丛为文艺兵。可惜因为他被大队极左干部认为是“落后分子”而耽误了他的前途。那极左干部说:“卢Sh丛是落后分子,不能当兵!”来招兵的军人说:“解放军是毛泽东思想大学校,我们会教育好他的。”“我们不能为毛泽东思想大学校输送不合格的人材!”“……”现在做个梦:如果那时他当兵了,现在当个少将级别的文艺首长如李双江之类的人才,恐怕不成问题。他酷爱吕剧和坠琴情结固着在心,至今。他白天在街头露天给人修理自行车,晚上,带着两手的老茧和似乎永远洗不掉的满手油垢,坚持拉他的坠琴,几乎天天,几十年。幸好,宁津、东山有个业余吕剧小团队,他们定期有活动,从中得到收获和满足。山人第一次故乡行,初次得知,感叹、难过不已。后来,每次回来都与他有约,开展“吕剧活动”。前几年他又买了一把新坠琴。——咳,他执着于吕剧和坠琴哪!山人回忆不下去了,在那艰苦的岁月他曾对山人的帮助也以后找机会再说了。请看这次他为山人献曲的情形吧(图片中,请注意,那拉坠琴的是现在的卢Sh丛,那瘦高男是卢Zh清,胖矮男是挚友兼观众L余子,女士是当年李奶奶、沙奶奶的扮演者王Bxiang,另外,挚友、乐队成员W水里,这几天在外地忙碌因而缺席,很有些遗憾)。
看了这组照片,忍不住又想说说宁津所村的剧团。
该剧团是在什么时候成立的,不得而知;山人听说的情况是该剧团曾积极配合土改运动做宣传演出;记事的时候是配合第一部《婚姻法》及刚解放政治形势做宣传演出;后来山人在学生时代开始参与剧团的演出;后来山人回村在大四清的时候成为剧团的成员,是剧团乐队的第三把手,拉二胡和大提胡,直到1969年;后来,山人离开村子,也离开该剧团,已经多年了。据说,文化大革命中期,剧团还在活动,到了后期不活动了,大概随着人民公社的解体,同步剧团也自消自灭了,等到普及电视的时候,人们都坐在自己的家中看全国大剧团的演出。
看来,应该这么说:以宁津所村为代表的家乡一些大村的剧团,是这么一个诞生—成长—发展—衰落—消亡史粗线条——始于单干,盛行于单干、合作化及人民公社运动初期,疲惫于人民公社后期,消亡于改革开放之中。
宁津剧团早些时候演出的剧种是歌剧、话剧,后来是吕剧。当年土改时演《血海深仇》饰大地主吴铁耙的那张Hting,后来在文化大革命初期演《红灯记》饰鸠山,演《沙家浜》饰胡司令;那时的导演王Dqing,后来还是导演,他还会拉胡琴,记得上初中一年级寒假回村配合村剧团演出,我说有首歌我们会唱但不知道谱子,他说不要紧,你们会唱我就会拉,果然,他拉琴和我们唱的同步。小时候的山人看他们演出、演奏,对他们非常崇拜;长大了的山人和他们同台演出,发现他们的水平也一般般。虽然水平一般般,但台下观众人山人海。为什么?因为文化缺少、生活单调哇!但反复都是这几个样板戏,就又感到腻味了。不来看吧,又没有别的玩场,于是,在台下就有观众与台上的演员“互动”。比如,演《红灯记》,一阵行弦儿,穿着黑色长筒水鞋(充当高靿儿皮鞋)的鸠山还没来得及念白,就有俏皮人在台下大声念:“关东军司令部……”,台上的鸠山只好跟着念:“关东军司令部……”;鸠山审问王连举,有俏皮人在台下先说:“年轻的军官……”接着,鸠山就在台上无奈地跟着说:“年轻的军官……”那鸠山的扮演者张Hting,台风很好,沉得住气,若无其事,认真演戏。他有一段名言,说:“我在台上表演时感到很过瘾,什么都不在乎,就怕后台有人突然喊‘张Hting,你老婆病重了,要你赶快回家!’当然,她病再重,也得等我演完再说。”——用今天业内的话说,叫“戏比天大”!再看那刘副官,《沙家浜》里有一段对白,沙奶奶请求刘副官跟胡司令说情借船带儿子四龙去县城看病,剧本里刘副官说:“不行,不行!”可是现在台上的刘副官却发挥说:“不行,不行,鸟门没有!”引起台下一阵哄笑喧哗,刘副官倒是和台下同乐了,但沙奶奶、阿庆嫂她们必须严肃正经。——不管怎么说,山人在炼狱的岁月里,一个重大的苦中求乐、自寻安慰方式,就是演戏,今天从心理学的角度看是用“兴趣疗法”和“戏剧疗法”做自我心理调适。
当然,王Dqing、张Hting他们已经去世多年了。山人回来,也总不见剧团踪影。咳,什么时候该剧团能再活跃起来,人们能再度走出家门,到露天野台子下,一起观看自己眼前的熟人演出的节目,俱乐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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