故乡,既是山人求知的地方,也是山人求职的地方,也是山人求爱的地方,又是山人尚未进入仕途就饱尝仕途虎狼之险的地方,还是山人南下云南出发的地方。青年时代突然离去,未了情却仍在故乡。因此,1978年离开故乡,13年后,从1991年开始回故乡,至2012年已回去12次。这12次故乡行既是环境切换,又是专门的情感交流,鉴于它情之切切,故设本专栏。
11.寻根频频因何故
这些年来,该见的、该吃的、该说的、该做的,都一一兑现或落实了。却还要一次次地回故乡,山人到底在寻找什么?
山人是突然离开故乡的,并且当时没有来得及或没有心肠与故乡的山水、人文告别啊。
山人是人在青年中期离开故乡的。应该说是人格特质、社会角色、人际关系以及经济基础等方面都已经基本形成甚至已经定型。这个年龄背井离乡,那乡井的一切几乎都会在心中被带走,但那些社会的阅历或人生轨迹,也会留在故乡。带走的挥之不去,留下的时时挂记。正是:未了情仍在故乡,产生了今生未了的情结,甚至有的形成烙印!我每次回来都在寻找什么,又感到有些东西仍然没有找到,是什么,又说不出来、说不清楚。
⑴山人的“土地情结”。
比如说,因为合作化、人民公社,让山人家失去土地,这一直甚至永远是个心结。那是祖上传下来的,是父亲用生命保卫了的,平白无故就归公了!当人民公社解体、土地实际上私有时,山人早已离开故乡,不能再回去要回那份儿土地。于是,山人经常念叨:“革命”一辈子,退休后的愿望是在郊外能有一块“四亩草堂”,不用,一亩草堂就够了。草堂有围墙围着,有一片不大不小的田园,分成两块,左边一块可种菜蔬瓜豆,右边一块可挖塘养鱼,荆门外面有一条河流经过,横穿河流上岸就是公路,公路通往市区,乘公交车可进城里。——山人知道这是“白日梦”,浪漫地想象着而已!山人心里明白:一旦真的给一块地,其结果种得会和陶渊明的差不多。想当年陶渊明“种豆南山下,草盛豆苗稀”;山人有“土地情结”,可是山人不是一个好农民,不是种田的料子,不习这一经,山人会栽下手指粗的葱不久长成筷子细的葱。——因此,就把花盆当田园,栽点菜蔬花草,过过瘾,排排心结,聊以自慰吧;这就是为什么每次回来,必去大田走走,田园逛逛,还去采撷掐摘谁家小园里的瓜果菜蔬,当场吃,寻找童年的感觉呀!
⑵山人的“忆苦饭菜心结”。
上面有叙述:在“吃草那年”,山人休学;山人的祖母饿死,因为连“忆苦”饭菜都吃不上。所以山人每次回来,必上坟拜望、倾诉,送冥币给她老人家花,叫她买好吃的,别饿着。现在面对着丰盛的美味佳肴,常感叹:咳,要是能匀些给三年灾害时的祖母吃,又该有多好哇!
⑶山人的“炼狱”和“离骚”。
“炼狱”,从1959年到1969年,这10年的期间。
“离骚”,指南下云南前夕,写在原单位集体宿舍门口的小黑板上的一首《小离骚》,流露出离别的牢骚。可惜具体诗句没有留下。
上面说了:石岛,既是山人求知的地方,也是山人求职的地方,也是山人求爱的地方,又是山人尚未进入仕途就饱尝仕途虎狼之险的地方,还是山人离开故乡南下云南出发的地方。——就像电影《天云山传奇》(1980年摄制)里的天云山,若干年后,主人公宋薇她能不回去寻觅甚至凭吊吗?
⑷山人欠别人的,意识层面要回去偿还。
前面有表述:在那个艰苦的岁月里,邻里亲友对山人有接济帮助,有同情、不平,有关爱呵护,山人不忘。包括物质的和情感的,数不胜数。每每,山人答谢个人,也回报社会,社会包括云南乃至全国范围的社会。
⑸别人欠山人的,潜意识里想回去索要。
金钱如此,人情也如此:别人欠自己的,即使意识层面不好意思讨要或根本就不想要了,但潜意识却一定给记着,一些大的东西,不偿还,潜意识不高兴,甚至念念不忘。
前面讲到一部分的“船厂事”,将有“补充事”、“后续门”。除此,还有这“事”、那“门”,都将回忆在另外的时间里和场境下。这也是安慰自我、安抚先人的一种手段吧。呜呼……
这些年回来,第二重大的“人情债”被山人讨回来了。也不是山人直接要的,也不是欠者直接还的,是在一个很有意思的场境下,一个恩师引出这个话题、欠债人“就势”承认并道歉了的。这是山人多年一直耿耿于心的纠结呀!那一次回到昆明,山人释怀,感到无比痛快!那就是“二中事”。
除此,还有一些人也直接、间接或婉转对山人道歉了当年的一些事情。山人嘴里说“早过去了”,但内心感到释怀、痛快。释怀、痛快,就是收获!
⑹还有遗漏或没有来得及偿还的呢。
比如没有来得及举行隆重仪式偿还的是卢Zh清,前面有交代。
遗漏的是周Lben,这里先做个回忆记录,以后看有否机会给他说清楚。
说起周Lben,还是有点意思。记得是九中四级的校友,1968年他文登师范毕业回老家,在宁津联中当老师,那时我们也有联系,主要体现在写通讯稿子上。
初写者要见报,谈何容易!那时,山人已创建宁津公社通讯组。有一次,他托L××(这时通讯组刚加入了L××,我们两个人。我们俩是“穿一条裤子”的好朋友)交了一篇稿子要山人帮助修改。说是帮助修改,还不是想要山人帮助见报?可是山人并没有这样的神通,就连自己的稿子,见报率也不到10%。稿子写得不错,标题是《阳光雨露育新苗》,层次结构比较严谨,没有多大改动。想了一下,怎么帮?感到署名“宁津公社通讯组”,并请公社秘书盖上公社的公章,表明“情况属实”,暗示“请求发表”,这就是山人力所能及的事了。结果,顺利发表,很快见报,但署名却变成了“钱锡安”。山人感到很尴尬,向他做了解释。但他什么也没有说。
这事儿后来也就渐渐淡忘了,直到全忘了。岂不知这次几个老同学聚会的时候,回忆起当年写稿子的事,就提到这篇稿子,周Lben顺口说:“那篇稿子是我写的。”酒席桌上,很快又有人说到别的话题,把这个话题冲走了。
周Lben本来是“原创”,怎么见报的时候作者就是山人了呢?酒席散后,山人忽然想起他的话,但老是想不起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。直到回昆明后,才有心静静地回忆。……终于想起了!想起来了!于是记录了下来。
分析:报社在刊用该稿的时候,以为“通讯组”就等于“钱锡安”。因为通讯组是山人创建的,一直是山人一个人,在那时通讯组实际就等于钱锡安。于是把落款改为钱锡安。
通讯组当时只有山人一个组员,后来增加了L××,再以后才有了周Lben,但那时山人已在石岛船具厂工作了,该通讯组与山人没有关系了。
接着,山人联想起:“怪不得”,有好多次我们班级、年级的同学聚会时,总有他列席或特邀参加。直到这第12次,他也参加了。他还专门劝导山人回来一定要看望好友××,说要是回来背着××,就不够哥们义气了。——原来我们之间还有一段未了情。这是不是他的潜意识在追着山人索要这笔“人情债”呢……待机跟周Lben做个交待吧,也了却山人的这一心事。
到了2013年的4月份,也就是第十二次故乡行时隔一年以后,山人与Lben通了一次电话,问他要邮箱地址,但没有具体说这件事。接到他后代的空邮箱,就把这段回忆录转寄给了他。很快,他回信如下——
锡安兄:
邮件收悉,感谢你未忘旧情。对于40多年前的那点小事,我早就忘得一干二净,你还记忆犹新;其实是完全属于一场误会,我从未放在心上。
早在学生时代,我对现代文学非常爱好,在师范学校读书时曾组织过校园诗社,写一些小东西。有诗为证。
主办校报
办校报,我主导;
设专栏,露头角。
小评论,套话少;
记叙文,选题好。
无稿源,自起草;
创意新,起步高。
排版面,插图妙;
刻钢板,忙通宵。
退休后,每当想起风华正茂的岁月,我总是那么留恋;这次见到你的回忆录,使我又追溯到40年前……
我对你的才华和作为,历来都是十分崇拜的。现在看来,当年你如果不远赴南国,我不误入政界,我们有可能继续合作下去,在文坛中大显身手;如今望洋兴叹,对陈年往事,只能沉浸于美梦中。借此特习诗一则,请指正。
黄昏恋
心系明星盼月圆,
久别重逢何其难;
而今相聚路边店,
陈酿扬波胜当年。
夕阳为媒再结缘,
晚霞伴酒多浪漫;
步入古稀遇知己,
笑纳尘埃自开涮。
愚弟Lben于2013年4月16日
——好一个路边店、再结缘,好一个步入古稀、笑纳尘埃!
还有小学时候的老师钱进堂、徐蔓菁、周厚海、张立宁等,从山人走后,再一直也没有见到他们。其中他们大多数人都去世了,这次回来听说周厚海老师还健在,只是没有去拜谒。估计他肯定是不认识山人的,断层那么久远,且90岁的人了。他们都有故事,等以后在另外的时间里和和场境下回忆吧。
也许还有一时乃至一直记不起来的我还欠谁的人情债呢。但欠别人的要回去还,否则,在人生的最后阶段即“弥留之际”还要苦思冥想,忏悔不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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